心理博士對災後心理援助的思考

  留法心理博士:對國內災后心理援助的思考和請求


  先說一個事例,這是一個法國心理學家語重心長地告訴我們的:


  1994年,非洲烏干達政府建立了一個心理健康中心,主要是接受戰爭孤兒(當然戰爭和自然災害不一樣,但是,對于孩子們來說,同樣是災難這一點是一樣的)。當時,烏干達當局請國際兒童基金會(UNICEF)負責對這些孩子進行心理援助。國際兒童基金會聘請了一些兒童心理專家來做這個事情。這些專家按照世界上通行的心理援助模式進行工作,評估創傷,制定計劃,實施方案等等……當時烏干達有一個當地的心理學家反對這樣做,他覺得這個模式有問題,因為心理援助是一個相當細致的工作,不能根據模式僵硬地實施,要大量考慮到實際環境和文化背景,但是這個心理學家的反對沒有引起重視。過了十年,到了2004年,國際兒童基金會的專家也在當地,按照他們的工作模式,工作了十年,當年的那些戰爭孤兒也都長大了。這個時候,大家都發現問題不是很對,連那些專家自己也覺得,這些孩子的心理問題不但沒有恢復,而且他們的工作多多少少加重他們的心理問題。這個時刻這些心理專家才發現他們的心理干預時機選擇有些問題,而且也沒有考慮到當地的人文背景……


  這個事例說明,心理援助是一把雙刃劍,弄得不好,會適得其反。


  我們從網上得到的新聞,和一些朋友從災區反饋過來的信息表明,現在在災區工作的心理學家,甚至有一些在當地工作的外國的心理學家還在繼續利用這些所謂的世界通行的模式在工作。當然,我們發現他們多多少少有些改變,但是大體上,原則并沒有改變。


  其實上,2005年印度尼西亞海嘯災難過后,世界衛生組織已經否認了這種心理援助模式(其實,歐洲有很多心理學家很早就并不認可這種模式,這種模式主要起自美國)。我們前一段時間發表在中國網上的文章也是宛轉地提醒國內同行,希望在不打擊他們積極性的前提下,能使他們稍稍改變一下他們的工作方式。


  前不久,網上有新聞說到中國有關部門和有一些心理學家已經注意到心理援助的長期性,復雜性。有新聞說在要當地建立長期的心理援助機構。這是好事,這說明災區的心理援助的需求越來越被切實地得到了回應。但是怎么建立這樣的機構?以什么樣的方式工作?其實這一點,一直是我們和法國心理學家們討論和思考的一個重點問題。坦白地說,我們認為國內同行在這一點上并不清楚。我們認為,當然必須在當地有一些類似于接待中心的機構,但是在接待中心里面的工作應該:


  1、 非常重要,培訓一些志愿者(培訓必須系統,培訓的時間可能不長,但要專業。培訓的目的是讓這些志愿者學會和兒童做游戲,談話。培訓必須參照當地的環境和文化)。首先讓這些志愿者邀請孩子做游戲,陪孩子做游戲,讓孩子學會做游戲,在這些過程中,和孩子交流。根據兒童心理學的理論和臨床經驗,游戲具有一種“自療”作用,很多孩子在游戲過程中,他們的心理問題就會得到治療(如果這些心理問題必須治療的話。)


  2、 專業的心理學家(必須是這個專業的心理學家,心理學的領域很廣。很多和臨床心理治療無關的心理學工作者也叫心理學家,但是是在另一個意義上的。)主要是幫助這些志愿者。也就是說,志愿者以一個游戲者,陪伴者的身份和孩子們工作,而心理學家支持這些志愿者,提供建議解決這些志愿者在工作時碰到的問題,進行交流,發現問題。其實并不需要心理學家出面,就能幫助到大部分的兒童。一個心理學家支持數個志愿者,一個志愿者和三十多個左右的孩子工作。必須對這些志愿者進行支持,否認他們的工作就不會長久進行下去。


  3、 當然,通過游戲,也會發現一些問題特別復雜的孩子,這時則需要有一些心理學家和他們單獨工作。同時,圍繞孩子,心理學家(有的是通過志愿者)可以接觸到其他的災難幸存者,比如孩子的父母,新的監護人,孩子的親戚鄰居等等。直接和孩子以及家長工作的心理學家,應該是同一個文化下的心理學家。這一點非常重要。


  4、 必須非常重視游戲。游戲不但具有自療作用,而且對孩子還有一個保護作用。因為專業的心理援助時刻是很難確定的,有的孩子可能馬上可以在游戲當中顯現出來,有的則要等很久。在孩子不愿意接受幫助時,強行幫助,這是對孩子的第二次傷害,已經有很多這樣的報道出現在網絡上了。游戲可以保護孩子直到他們在游戲中顯現出一個需要心理援助的時刻(或者在游戲中自療成功的時刻)。


  5、 這樣的接待中心必須和醫院保持一定的距離。因為災難之后,孩子可能有非常痛苦非常悲傷的表現。但是,痛苦和悲傷并不代表孩子有心理疾病,首先拒絕將孩子病理化。在痛苦和悲傷之時,照顧和陪伴(適當地游戲,當然這個時候的游戲方式要特別注意),在痛苦和悲傷之后,孩子完全可能全愈,而不需要任何所謂專業的心理治療,特別是藥物。


  當然除了以上一起要點之外,這個接待中心還有許多地方需要注意。我們現在正在積極向法國有經驗的同行學習。也在積極研究他們提供的關于接待中心的系統建設計劃。我們為此目前有一個定期的聚會。


  因此,我們請求可以在災區幫助建立這樣的接待中心。因為這也是我們的專業所在,我覺得這個工作我們義不容辭。


  我們是一群在巴黎學習心理治療的中國人,我們在國內時,或在法國也有著心理治療的實踐經驗,大部分是在讀博士,我們很多都是四川人或者在四川呆過數年,我們很多人都對災區很熟悉,甚至有的人的家就在災區。我們知道當地的風俗文化方言。我們有很多法國心理學界的朋友,會給我們提供理論技術支持,需要的話,我們也可以讓他們來災區共同工作。我們的法國心理學界的朋友,包括我們的導師們,他們都是這方面的心理治療專家,有著多年的臨床經驗(如果需要,我們可以讓他們提供他們的簡歷),我覺得讓他們組成一個專家顧問團,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事情。我們適合做這項工作。


  我們希望我們能夠在災區建立這樣的接待中心。真正的回應那些幸存者,特別是那些幸存的孩子們。


  或者如果有別的機構或個人在災區建立這樣的接待中心,我們愿意提供一切我們可以提供的幫助。


  心理援助是一個要求很高的專業工作,系統工作和長期工作,除了要有熱心和愛心之外。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們真誠地希望國內可以得到和借鑒這些法國的心理援助方式和經驗。


  當然,整體上看,國內的形勢是非常好的,祖國人才備出,實力強大。黨和政府深孚眾望,廣得民心,各項工作都在有序地展開著,我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在黨和政府的領導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祝災區早日重建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