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真實的《致女兒書》

  與友人相約經常選擇有書店的地方。最好就是陜西南路的季風書店,地鐵出站即是,一目了然。其次便是徐家匯的貝塔斯曼和美羅城的大眾書局。前者商業味過重;后者一應俱全。即使走馬觀花,對目前的圖書趨勢也了然于心。多少是有收獲的,出門的時候手上拎了兩個馬夾袋,再多走兩步,硬皮書就露出兩只角來。


  有出版社人對書市感慨:“印好的書一半沒售出;售出的書一半沒人看;看了一半的書一半沒理解;理解的書一半理解錯了。”這是一個分眾時代,什么書都有人讀,垃圾泛濫,知音難尋,所以書不敢讀;這是一個快餐時代,書成為紙做的快餐,令人興味索然,所以書不屑讀;這是一個功利時代,出書只以銷量計,讀書只為稻糧謀,所以書不會讀。


  好吧,我承認,相比從前看書的時間大大削減了。如果硬要找點借口的話,那么是因為選擇越來越多。可讀報、可上網、可聽碟、可看電視。是因為書籍越來越多,過于垃圾、過于商業、過于功利、過于弱智。盡管無書可讀,但不可不讀,也不阻礙我培養寶寶的讀書興致。


  針對寶寶目前的年齡,我選擇的圖書一定要選擇色彩斑斕的、不易污損、不易撕破、圓角設計、卡板印制、采用中英文雙語對照的、易于攜帶的。最近,陪她一起看幾米的繪本《春雨》,她很是喜歡,每天到了講故事時間,都會興奮得尖叫。一開始她覺得新鮮,根本不要我翻,執意自己動手,嘩啦一下,把第一二頁撕破了,真是心疼啊。為了寶寶能接受新事物,還是隨她揉捏,但會一本正經的告訴她要愛惜圖書。過了兩天她識得了繪本里的很多東西:小花傘、長凳、糖果罐、公雞、鴨子、喵嗚、電燈泡、老鼠等等。


  這一日,在等友人的時候為寶寶增添了兩套書,一套是小小愛因斯坦的繪本、一套是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的翻翻書。拿回家給她看了之后,她咧著嘴一本一本把弄,看她興致高昂,我便趁熱打鐵,把“寶寶”一本小書全部念完了,沒想到,她張開嘴念出了“寶寶”兩個字。她的突飛猛進,無疑是對我莫大的鼓勵。


  每次看完圖片故事,我就播放一段小小愛因斯坦的DVD或者是Gogo學英語給她看。視聽影像與伸手觸摸紙張又是另一種感官,前奏剛一上來,她便舞動起了胳臂。從工作時間之外擠出來的親子時間讓我無比珍惜。


  王朔的《致女兒書》,其中有幾段感性的話:“很多心思對你說才說得清比自言自語更流暢,幾次停下來想把這本書變成給你的長信。坦白也需要一個對象,只有你可以使我掏心扒肝,如果我還希望一個讀者讀到我的心聲,那也只是你。”“嘴里說最愛你,實際上從一開始就使你的人生像殘月。”“你還是嬰兒的時候,只要一笑,就像太陽出來,屋里也為之一亮。”“你就是燦爛,如果燦爛有眼睛的話。”“植物風一吹就繁殖了,人類辛辛苦苦一年多最多只能生一個孩子。孩子使人傷心,本來已經放下的,又要轉身看,放的下自己,放不下孩子。又要做人。人還是挺美麗的,那樣晶瑩的質感,跑來跑去飄動的頭發,突然嘴一撇滾滾落下的淚珠。這么脆弱,美好,一下子就使人生充滿了意義,就覺得死也不能解脫,特別特別絕望。很多快樂到今天已不是快樂,你的快樂還是快樂,一想起來還快樂。時光過去了,才發現有過幸福。”


  這個站在書后的那個人,不再是媒體帶給我們的沸沸揚揚,惹是生非、肆意妄為的那個人。 他將自我內心景觀直接的、充分的在我們面前。他深切地感受到:中國幾千年的倫理道德文化設置了一張大網,所有的家庭都在這個桎梏里。即:生兒育女一定能夠要有回報,望子成龍,讓孩子有出息、成才,拼命雕飾,往成功路上引導。將來孝順從物質上、精神上孝順父母。這導致家庭結構的內核都是裂變的,只不過大家都不捅破,還在虛偽的外衣下維持著所謂的和諧。他希望他的女兒不要再受這樣的壓制,只希望女兒幸福快樂,而不是從她身上索取什么,不會讓上一代人的悲劇延續下去。王朔打碎了這張網,他的書尖銳和狠的地方就在這兒,但絕大多數人接受不了。


  我看了之后,一方面覺得剛才對書市的感慨過于消極了,至少這本書是能引起共鳴的。另一方面,也許是因為自己也有小孩,我發現自己的想法與他竟然是不謀而合的。覺得為她選擇書、陪她一起閱讀,在享受她沉迷于其中的樂趣之外,我想象著將來帶著她一起看話劇、聽演唱會、看煙花、上興趣班等等。可以站在略高一層的角度為她建議好書,可以有第二次從基礎學習的機會,可以從孩童的角度出發思考人生,這都是她帶給我從未體驗過的幸福。這些看起來只不過是我一廂情愿的事情,但從目前的結果而言,她是歡喜的,倘若她表現強烈的出抗拒,即使我心底有千萬個對她的希冀,我亦不會勉強。如今很多親友的小孩被父母逼迫補課、上特長班,缺少睡眠沒有鍛煉,學習到了這個份上多可悲。我們生兒育女不是為了讓他們回報。孩子帶來的歡樂,早就抵消甚至超過了你付的奶粉錢,獲得快樂還讓快樂源泉養老的,這不是訛人么?養老其實是社會福利的事情,不能完全推給獨生子女,這個倫理道德的秩序早就該打破了。


  我的寶貝,雖然媽媽在你的生活起居上無法提供無微不至的照料,但是我無時不刻在考慮你所處的世界對你的影響。這些支離破碎的思想在我并不成熟的腦袋里撞擊,偶爾發出嘭的一聲,讓人清醒。是的,它們是不完整的、不成體系的,卻能將我不斷變幻起伏的瞬間凝聚起來,匯成一條軌跡,那就是愛的軌跡,它也將伴隨你一起成長,逐漸完善。這些點滴記錄,在我老去的時候,就是一本最真實的《致女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