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對兒子學期期末的評語還不錯,說他聰明活潑、大方熱情,只是,結尾處被老師漫不經心地補了個后綴:“玩心”較重。
我明白,這大約就是“過于調皮”的意思。于是,在和兒子相處時,我留了個心眼,暗暗地想尋找一個合適的機緣,選擇一種恰當的方法,和上幼兒園大班的兒子交流一下“玩心”這個詞的含義。
一天晚飯后,我帶兒子去家門前的林蔭小路上散步。
正時近寒冬,路上行人寥寥。華燈初上,這條籠罩在冬天暮色里的平常小路,立刻就有了一種流光溢彩的美,只是,路的寂寥或者熱鬧,和兒子并沒有多大的關系,因為,他早已投身在自己的歡樂世界里流連忘返了。
你看,他跳到樹邊的草叢處,蹲下,開始尋找童話故事里的主角“七星瓢蟲”,天氣太冷,什么也沒有找到,他卻依舊快樂地大叫,飛速地沖到我身邊,告訴我那里的瓢蟲們是走親戚或者散步去了,然后,又飛速地奔向另一處草叢;天上逐漸有星光閃爍,他一邊唱著“天上的星星亮晶晶”,一邊開始他的奇思妙想:那一閃一閃的星星其實就是螢火蟲吧,飛得那么高,一定是因為害怕被小朋友們捉來當玩具;又突然,有兩片樹葉禁不起冷風的蕭瑟,終于依依地告別了枝頭的牽掛,飄飛在空中,緩緩地打著轉,兒子撲過去捉住,眉開眼笑地自言自語:哦,這兩個壞小子,一定是惹媽媽生氣了才被趕出家門的!
只是一條普通的人行道,卻讓兒子玩出了許多頗富趣味的童話故事,找到了滿滿一籮筐的快樂。
兒子的串串笑聲,像鈴鐺一般輕敲著我的心房,發出歡快綿長的回響。我不由得想起不久前和同事們一起去外地旅游的場景:出發前,地點選了又選;到達后,蜻蜓點水似的轉了一圈;歸來后,又隆重熱鬧地吃喝了一頓。雖然那些景點稱得上滿眼層巒疊翠,處處青山綠水,但那次精心設計的大自然之約,并沒有就此打上圓滿句號,歸來后,一些同事非常懊惱,懊惱費時費力費錢的長途跋涉,卻沒有換得久久期待中的快樂光陰。
是兒子單純無慮的笑聲讓我明白,其實,快樂無關風景。
對于很多人來說,即使是人間仙境,恐怕也很難帶來意外的驚喜。因為,對于他們來說,缺少的根本不是風景,而是一顆“玩心”。
或許是因為忙于工作,疲于應付生活的負重,很多人逐漸地丟失了一顆孩子般容易開懷大笑的“玩心”;或許是從小接受的教育,過于嚴肅,習慣了把原本活潑的心緊緊包裹,等到慢慢長大,變得就如一架機器一樣精確,只知不停地運轉、奔波,很少去用心感受生活中的激情和樂趣,甚至忘記了生活的快樂本意。我們的周圍,不是正有很多這樣的朋友么:對工作以外的一切,無所謂甚至厭倦,喜歡嘆息“落花流水春去也”、“流光容易把人拋”,卻幾乎不再為藍天中流過的白云停留,不再為一朵突然綻放的鮮花心動,更不會偶爾在路邊隨著落葉悄悄地滑過一個優雅的翩翩舞步……
那邊,聽得兒子又在興奮的大喊了:媽媽,快看,我們家的窗戶最美!
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們已經散步回到了自家樓下。臨出門時,我順手拉下了客廳的那幅布質的窗簾,窗簾的圖案,是大朵大朵的金黃色葵花,盛開在一片青青的綠草叢中,此刻,她們看起來格外艷麗,仿佛成了真正在夜色里怒放的太陽花。
我突然為兒子的“玩心”而產生了滿腹的歡喜。
我該做的,并不是想方設法去征服他的“玩心”,而是好好地保護和引導這顆“玩心”。因為,這顆“玩心”,正是孩子最寶貴的天真之心,他們用它來追逐、享受生活中的快樂,正是有了它,孩子們才能輕而易舉地隨時隨地發現生活中的美和趣味,丟失了它,就等于丟失了一份容易沉醉的心境,也等于放棄了一種活潑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