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分級閱讀 讓兒童開券有益

 “在北京一家書店,我看到一個小姑娘和媽媽發生的爭執:孩子說,媽媽我喜歡我自己要的書;媽媽說,不行,我已經給你選了另一本。最后,孩子大哭,家長大怒,要把孩子拖出去。在書店門口,我把母親擋住,我說,你走出店門一步,或許,你的孩子就會永遠對閱讀失去興趣,因為她的閱讀是你強加給她的。”7月25日,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學前教育分社社長、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特聘專業顧問周合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

  難道,這位母親不知道保持孩子閱讀興趣的重要性?事實上,如何給孩子選書,對絕大多數家長而言,都是一個難題。“您的孩子有多大?”向書店咨詢,幾乎所有店員都會向家長問這樣的問題。但知道孩子年齡,依然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在國內的絕大多數書店,甚至是兒童書店,兒童圖書也是按照文學、藝術、科普這樣的門類擺放的,至多不過分出卡片、掛圖、圖畫書等專架,并沒有年齡段的劃分;而出版單位也很少在書上標注適讀年齡——面對每年萬余種兒童新書的增長量,書店店員往往和家長一樣無所適從。

  由此,近年來,在國內實現兒童分級閱讀的呼聲漸高。

  兒童閱讀,開卷未必有益

  古人云:開卷有益。當然,其隱含的前提是,所開之卷應是好書。然而,即便如此,在兒童閱讀的世界里,這句話也并不那么簡單和絕對。

  “很多家長和老師為孩子選書,首選是'經典',認為這是最保險的做法,其實未必。”長期從事兒童閱讀研究和推廣的人民教育出版社編輯王林說,“我曾經看到過,在老師為小學三年級學生安排的假期閱讀書目中,竟然有《巴黎圣母院》。對于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來說,這樣的經典,顯然太深了。”

  那么,什么樣的書才是適合孩子們的呢?

  在全美兒童文學研究的重鎮,美國伊利諾伊大學的研究者從教學的角度對“適合”一詞作出了如下定義:“ 如果一個文本,孩子能夠認知其中90%至95%的單詞,我們就認為這個文本是適合孩子教學閱讀水平的——在這種情況下進行的教學才是有效的。比照這個標準,更容易的文本被定義為獨立認知型,更難的文本被定義為挫敗認知型。當然,挫敗認知型是不適合閱讀教學的。”

  “人們習慣用閱讀量來衡量孩子的閱讀水平。但是,那些超越孩子心智發展水平的圖書,就算孩子讀了再多也很難領悟,同時還會挫傷他們對閱讀的興趣。”著名兒童文學作家、接力出版社總編輯白冰說,“就像不同年齡段的孩子需要補充不同生理營養一樣,指導孩子們看適合他們年齡段的書,才會讓他們的閱讀更加科學、有效。這也是兒童教育學家、心理學家、兒童文學研究專家所一直秉持的兒童閱讀的黃金定律。兒童分級閱讀,就是要根據兒童的認知發展水平,為他們提供適宜的閱讀材料,讓他們擁有均衡的精神營養。”

  在王林看來,制定有彈性和適應性的閱讀分級標準,能有效防止兒童閱讀中經常出現的絕對“經驗論”和絕對“科學論”。“文學界人士往往持'經驗論'——強調只要讓孩子讀書就好了,理解到什么程度就算什么程度;教育界人士往往持'科學論'——希望能有一個可以套用的絕對公式,把讀物和孩子嚴格對應起來。同時,閱讀分級還將防止閱讀指標化——單純要求孩子每年要讀多少萬字、多少本書,而忽略了孩子們對閱讀的興趣和態度。其實,后者才是每一個教育者更應該關注的。”

  兒童分級閱讀,一舉多得

  “幼兒園老師們看得津津有味,但當老師把這個故事講給孩子聽時,孩子們卻目瞪口呆。”中國作家協會兒童文學委員會副主任、北京師范大學教授王泉根談到日本圖畫書《活了100萬次的貓》在國內幼兒園推廣時遭遇的尷尬,深有感觸。“為什么孩子們聽不懂?原因很簡單——雖然這是本圖畫書,但講述的卻是'為誰活著才有價值'這樣深刻的生命哲理。在日本,它是成人讀物,經常被當作男女青年的婚禮贈品;而在我們這里,卻被當作兒童讀物向幼兒園孩子推廣。出現這樣的笑話,從一個側面也反映出我國兒童閱讀分級已勢在必行。”

  在王泉根看來,分級閱讀是一種世界性的閱讀趨勢。早在上世紀20年代,西方國家就出現了多種不同的分級閱讀體系,30年代有了確切的分級標準。“清代學者張潮說,'少年讀書,如隙中窺月;中年讀書,如亭中望月;老年讀書,如臺上玩月',就形象地道出了不同年齡階段讀者對作品理解能力的差異。這一常識正是建立分級閱讀的基礎。”

  上世紀后期,英美等國開始制訂嚴格的兒童讀物分級制。而跟隨歐美的腳步實行分級閱讀的中國香港、臺灣地區,在經過十幾年的努力后,也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在最新公布的部分國家和地區青少年閱讀排行榜中,中國香港、臺灣地區分列第2位和第22位。

  在中國內地,有些地方開始嘗試對兒童閱讀進行分級指導,濟南小海豚書店就是其中的受益者。

  這家只有200平方米的兒童書店,在店面設計上,完全打破了傳統書店的格局,實現了分級閱讀——他們不僅設立了小學一至六年級的書架,設置“圖畫書”專區、“文字書”專區和介于兩者之間的“橋梁書”專區,專門列出專家為0至6歲寶寶選書的建議,而且還為年齡稍大的孩子分別設置了男孩、女孩讀物專區。“來選書的家長不一定遵從我們的分級標準,但確實獲得了一個基本的參照標準和一些很實用的閱讀新理念,也更信賴我們的童書推廣方式。書店開辦兩年,已從最初的虧損一二十萬元進入了盈利狀態。”小海豚書店副總經理向麗萍說。

  “兒童分級閱讀,真正體現了以兒童為本的精神。對家長來說,為其給孩子選書提供了幫助;對孩子來說, 培養了一生的閱讀興趣;對閱讀推廣來說,使兒童閱讀理念更加深入人心;對兒童作家來說,清晰了目標讀者,更有利于他們對創作的把握;對出版業來說,培育了未來的讀者;對全社會來說,奠定了書香型社會的堅實基礎。從這個意義上看,兒童分級閱讀可謂一舉多得。”白冰說。

  中國兒童閱讀分級不能照搬外國標準

  7月26日,“接力兒童分級閱讀研究中心”公布了該中心“兒童心智發展與分級閱讀建議”,并對國內市場上的200種優秀兒童讀物按0—3歲、4—6歲、7—8歲、9—10歲、11—12歲等五個年齡段進行了分級。此前,廣東“南方分級閱讀中心”也已經開始出版分級閱讀產品并制定了分級閱讀標準,率先在廣東省推廣。但是,很多參與標準制定和圖書分級的專家學者同時表示,要建立一套完善的適合中國兒童特點的分級閱讀標準尚需時日。

  目前,在西方國家已經有一些較為成熟的分級閱讀方法,這些能不能移植到國內呢?“國外一些分級閱讀體系所使用的思考方式和分析視角值得我們借鑒,但是中國兒童有自己的文化背景和成長環境,西方的分級方法很難照搬。”王泉根教授的意見代表了專家們的一致觀點。

  對此,王林舉了一個簡單的例子:在英語國家,通行一種簡便有趣的“五根手指法”——把選來的圖書隨手翻到一頁,讓孩子把不認識的字用指頭按住,如果在一頁中孩子的5根手指頭不夠用,就說明這本書超出了孩子的閱讀能力。“但是,英文是拼寫文字,而漢字兼具表音和表意的功能,中國孩子在擁有了一定文字和常識積累后,能猜讀、跳讀,而不影響對整篇文章內容的理解。有很多諸如此類的中國特點,是在制定中國兒童的分級閱讀標準時必須考慮到的。”

  王林認為,閱讀分級要考慮“人”、“書”和“環境”三方面內容。“人”的因素包括孩子的年齡、性別、閱讀基礎、理解能力、是否有成人協助、是否有閱讀障礙等;“書”的因素包括篇幅、生字、詞匯難度、情節難度、主題深淺、圖書類別、是否有拼音、引進圖書的翻譯質量等;而“環境”因素則包括家長、老師對閱讀的理解與引導,孩子接觸圖書的頻率等。這些都還需要作進一步的研究。

  “這些因素相互作用更是錯綜復雜。比如,幾歲的孩子能閱讀多長的作品?我們編輯教材的原則是孩子每增長一個年級,閱讀字數增加100字,但這樣的做法是否科學,還缺少有力的數據支持。”王林說,“事實上,我們發現,短文不一定容易被孩子理解。《丑小鴨》翻譯成中文后有6000多字,孩子理解起來很順暢,當我們在課本中將其壓縮到400多字時,孩子們反而不太容易理解了。”

  周合表示,“閱讀分級考慮的是大眾而不是小眾,面對的全中國的孩子,他們可能來自發達地區,也可能來自欠發達地區甚至是貧困地區,這為分級帶來了難度。同時,分級還應盡量避免出版人、學者的專業偏好,多了解來自孩子們的心聲。”

  “分級閱讀需要包括兒童教育、兒童心理、兒童文學、兒童編輯出版、兒童閱讀推廣、兒童圖書館、兒童圖書營銷等多學科專業和行業的專家共同參與,需要真心實意獻身兒童閱讀事業的有心人、志愿者。分級閱讀實際上是一種開放性的閱讀指導,有相當大的難度。也正因為如此,需要我們去探索,去創建。”王泉根說。